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9章 拒絕

關燈
誓要將林碧落“救出苦海”的義成郡主用一串紅瑪瑙獎勵了女兒虞世蘭,便遣了仆婦去半閑堂約林碧落,有事相商。

此事一開始義成郡主便想瞞著何氏,待得談妥之後再告之她。考慮到在半閑堂談論此事不太方便,萬一那孩子犯起倔來,拒絕了她怎麽辦?最後將商談此事的地方選在了外面的酒樓。

義成郡主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與那孩子接觸了好幾次,越來越覺得她的性情與蕭怡有幾分相象,這讓義成郡主在行事之前,便多了幾分慎重的考量。

結果,真跟林碧落提起讓她以養女的身份入郡主府生活,她竟然直接拒絕了。

“郡主的好意我心領了,也很感謝郡主,但是讓我入郡主府卻萬萬不能!”

這情形與她最後一次去勸蕭怡的情景何其相似?!真是母女倆一個德性,都是死倔死倔的!

蕭怡她還可以破口大罵一頓,含恨而歸,多年耿耿於懷,不能釋然。

可是面對林碧落,她卻不敢張口再罵。也許這算是從蕭怡身上得來的經驗教訓,她們這樣的性子,你越硬她便越倔強,唯有你軟和了,軟和到她不能拒絕的地步,才能達成目地。

她早看出來了,這孩子主意大著呢,不然又怎麽會一力擔起養家重任?

“為什麽?怕進了郡主府姨母會苛待你?我統共就只有你阿娘一個親妹妹,怎麽會苛待你呢?若是怕有人為難你,有我你還怕什麽?”

此刻她們身處吳記酒樓的雅座裏,門外又有義成郡主的心腹守著,倒也不怕旁人聽到。

“你阿娘當年不聽話,放著光明坦途不肯走,非要一條道兒走到黑,跟著容紹流放邊陲,這都走了十二年了,我每想起她來,便要哭一場,你若不跟著我進府,這是要讓姨母每晚都睡不著覺?”哭一場是個虛話兒,只為了哄林碧落心軟。義成郡主每想起蕭怡來,便要罵一場,直恨不得其人便在眼前,好生揍她一頓!

“姨母,我在林家生活習慣了,實不想換個地方生活。若姨母顧念我,有空便來半閑堂坐坐,嘗嘗我賣的果茶小食,也算是盡盡我的孝心。”

義成郡主這般軟語相求,林碧落心下十分為難。既感於她的關愛之心,又不想跟著她進郡主府生活,唯有堅辭不受。

“你這孩子,再好好想想。郡主府不短吃不短喝,跟了姨母進府,也不用你為了銀子鎮日勞碌。你若是怕林家人生計無著,我自可出大筆銀子安置她們。再說林何氏撫養你這麽多年,這筆銀子也是她該得的。況且就算你是以養女的名義進府,可是有我在,誰敢對你不好?還有你表姐陪著你,也不寂寞,你只需每日吃好喝好玩好,日子也過的舒服,怎麽就不行呢?”

按義成郡主的眼光來瞧,林碧落被何氏養的很失敗。本來是高門貴女,如今卻成了市井商戶,只學會了賺錢,除了賺錢,旁的瞧著都很欠缺。

特別是二人初次見面,她揍人那架勢,義成郡主早看不過去了。

高門貴女,哪怕想揍誰,自有下仆去動手,哪裏就輪得到她一個女孩兒親自動手了?這都是從哪裏學來的毛病?

依她的計劃,只要林碧落進了郡主府,迎接她的便是一系列的改造計劃,從衣物配飾,到舉止禮儀,以期讓她盡快擺脫小門小門的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待她適應了郡主府的生活,再送她去東林書院讀書,再交幾個閨中蜜友,包括未來的夫婿人選,也將在東林書院的這幫少年郎們中間選擇,這才符合她的出身與教養。

“姨母,我阿娘與阿爹乃是流犯,若有人知道了我還活著,並且住進了郡主府,連累了姨母,便是我的不是了。我阿娘當年出此下策,想來便是想讓我平平安安在市井間生活,做個尋常百姓。姨母眷顧我,便是我的福氣,我心裏記著姨母的好,只是住進郡主府,卻不妥。還望姨母能夠體諒!”

今上性情如何,林碧落全然不知。

可是能與親兄長奪位,將之逼往邊陲,獨登大寶,這種人想來不但心黑手辣,必然還性情多疑,哪怕她對當朝政局並無影響,也不見得這位人君能夠容得下她。

林碧落這些話,瞬間讓義成郡主暗暗心驚她的犀利與直擊要害。難道在困境之中生活的孩子都是這麽的聰慧嗎?比起她的親閨女虞世蘭了,這孩子的洞察力驚人!

“有姨母護著,還有你姨丈,這些事情哪裏是你小孩子家家應該操心的?你只管在郡主府好好生活就是了!”大不了她親自去求今上,赦免了她。

林碧落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方才就想著如何拒絕義成郡主的好意,這會兒總算有了拒絕的借口:“姨母好意我心領了,如今我衣食無憂,已經不負當年我阿娘的一片苦心。若能將我托付給姨母,想來阿娘當年也不會將我送到市井人家。實是情勢所迫,姨母不必多想,就讓我在林家好好生活,只當是姨母疼我!”

義成郡主說不動林碧落,回府之後在房裏生悶氣,正逢了虞世蘭從外面回來,許嬤嬤便拉了她去逗義成郡主開心。

“郡主跟三娘子沒談攏,回來便將自己關進了房裏。那孩子也真是,死活不肯進府。大姐兒快去陪陪郡主,可別讓郡主悶出病來。”

虞世蘭撇撇嘴,那小丫頭不會是被她給嚇著了吧?竟然連郡主府也不敢進?!看來她應該挑個日子去瞧瞧這位小表妹,只要她不同自己搶楚君鉞,進了郡主府自有她的好日子。

不提義成郡主與虞世蘭倆母女的悄悄話,單提林碧落回到家,便將此事隱下,陪何氏晚飯。

林楠早幾日已經拿著包先生的舉薦信去了應天府書院讀書,何氏在後院要操心的人又少了一個,如今是全副心神都撲在了林碧落身上,她不得不每日延長陪何氏的時間,吃飯也不在店裏湊和了,都去後院陪何氏了。還涎著臉往何氏身邊蹭,“阿娘,自從二姐姐出嫁,阿弟去書院讀書,難道是家裏吃飯人少了?我怎麽覺著咱家夥食一下好了很多?”

何氏在她額頭上戳了一指頭:“饞貓!我這不是想著,讓你把你阿姐阿弟們的份都吃回來嗎?”吃飯的人少了,家裏的生活支出卻沒有儉省。特別是義成郡主來過兩回之後,何氏見識到了她身邊跟著的虞世蘭,一想到自家三姐兒原本應該能過著這樣的生活,便覺得自家生活粗糙,委屈她了,這才想法設法的改善生活。

林碧落挨著她的肩膀又摟又蹭,哀怨非常:“阿娘這是眼見著家裏賺銀子了,卻不心疼銀子來之不易,竟然花起來大手大腳。我要寫信給楠哥兒,告訴他阿娘再這樣花下去,他的老婆本就要被阿娘給花光了,到時候娶不到媳婦兒,看他怎麽辦?”

何氏被她這話給逗的直樂,“你怕的不是阿娘花光了楠哥兒的老婆本,而是你的嫁妝吧?!”

母女倆個挨在一處,嘻嘻哈哈樂了會兒,又敲定了過幾日去孟家果園收杏子,這才各做各事。

七月初的孟家果園,山上的果樹都掛了果子,有的還是青果,有的卻已經成熟。像桃杏之類,已經可以采摘。林家母女倆與孟家果園已經是好幾年的合作關系了,孟伯今日不在,孟家大郎卻在園子裏,帶著林家母女倆在林子裏轉,指著那些結的繁密的杏樹桃樹給她們瞧。

林碧落時不時踮起腳尖,摘一顆金黃的杏子,拿手絹擦一擦便餵進了嘴裏,嘗杏子的甜酸,不住點頭。

想來今年半閑堂的甘草杏銷量恐怕又不錯。

遙遠的西北邊陲,一個名叫四合的荒涼小村裏,只有三五戶人家。其中一戶人家的院門被陌生人敲響,院子裏一個正捧著半陶碗金黃色的杏子吃的香甜的四五歲的小兒聽到敲門聲,朝房內喊了一聲:“阿娘,有人來了。”

低矮的土坯房裏,走出來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還能看到往昔秀美的影子,邊走邊問:“什麽人?”

小兒啃到了一顆熟的不太透的杏子,正酸的眉眼皆皺在一處,連連搖頭。

婦人拉開了門,門外有輛馬車,車上插著鏢旗,趕車的趟子手上前去問:“請問可是容家?”

來開門的婦人正是義安郡主蕭怡,她疑惑的去瞧這趟子手:“不知找我家夫君何事?”沒聽說容紹在外面還結交過鏢局中人。

那趟子手轉頭去敲馬車車壁,低低道:“總鏢頭,是這裏沒錯兒了。”

馬車車簾掀起,從裏面走出來個中年男子,提著個極大的包袱下了馬車,便將包袱遞給了蕭怡,“有人托我們鏢局給你家捎來的東西,包袱裏面有二百兩銀子,另有男女冬衣兩套,春秋衣物各兩套,信件一封,麻煩太太點一點,若是數目對了,便給寫個回信,方便我回去收鏢費。”

那總鏢頭立等著她驗東西寫回信,蕭怡也未及看信,想著大約是蕭錦讓人捎來的東西,便在院裏石桌上清點完了東西,又遣小兒進屋去拿了筆墨紙硯來,就地寫了收條,將收到之物註明,這才有暇問一句:“敢問先生,是什麽人給我家捎的東西?”

“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打扮的很是齊整,也不知是誰家的丫環。”這鏢恰好是這馬總鏢頭接的,那小丫頭穿著尋常,想來主家也不是什麽富裕人家。但是她辦事極有條理,只道捎東西的這家人的筆跡她家有人認識,只待他們將東西送到,拿了收條回來,她便付銀五十兩。

五十兩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張口便是五十兩,馬總鏢頭再打量她模樣氣度,便猜測許是那戶大戶人家的丫環,奉了主子之命來送東西,故意打扮成這般模樣,想是不引人註目。

且送東西的地方到底是需要避諱的,這才許了這麽多鏢銀。

馬總鏢頭帶著趟子手走了,蕭怡將人送出門去,心中與馬總鏢頭未嘗不是同一個念頭。給邊陲的流犯送東西,原本便是不能見光之事。鏢局暗中接些私活原是業內潛規則,自然不能爆露送東西的人名。

她回身掩上門,將石桌上的包袱提到了房裏去,小兒在她身後顛顛跟著,連連追問:“阿娘,是什麽好吃的?”他極少見生人,方才見到馬總鏢頭與趟子手,有些認生,便不曾上前,只遠遠瞧著。這會人走了,便連連追問蕭怡。

“許是你大姨托人捎來的東西罷?待我拆開信看看。”也許更有可能是周大娘捎來的東西。她與容紹被發配之地,能直接敲開她家門的,也唯有周大娘了。

蕭怡將包袱放在了床上,坐了下來,拿起包袱裏沒有寫收信人也無落款的信件來,輕輕撕開封口,入眼看到擡頭,似不能置信,又忙忙去看落款,頓時淚如雨下,不能自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